把“吃”推向审判台
古人说:“民以食为天。”自此便奠定了国人的哲学基础,无论审视什么,都不喜欢用眼睛去审视,而是喜欢用“口腔”:把受损失称为“吃亏”,把争论称为“嚼理”,把写文章的叫“喝墨水的”……这灶台之上和厨房之外,哪个不是和“吃”有着密切联系呢?可见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们的那一颗中国心惦记的总是“吃”。
与饮食业经济繁荣交相辉映的是,所谓“美食家”和“写食主义”的异常兴盛。一时间,所谓“酒文化”、“饮食文化”歌舞升平,俨然一副太平盛世再现辉煌的意思。而在《中国食文化批判如何走出“民以食为天”的囚笼》中,李波这位以“没有执照的自由作家”自况的作家,则似乎跟“中国食文化”过不去,把“吃”的信条、“吃”的哲理、“吃”的功能全部扭转到另一个角度,甚至把“吃”推向了审判台。
在觥筹交错、喧嚣浮华中,李波洞见“食文化”一触即发的重重危机。于是,他对中国“饮食文化”、“饮食生存”、“饮食宗教”进行了全方位的批判:“好了肠胃,忘了痛”、“‘口腔民族’是如何形成的”、“口腹之欲如何成为文化”、“超级美食大国的盛宴”、“中、西方口腔文化的主要差异”、“饥民和饥民社会”、“让我们吃喝,因为明天我们就会死去”、“‘吃’是一种秘密武器”、“‘吃’等于立场和荣誉”、“中国已经被吃垮N次”、“在魔鬼炮制的液体里迷失”、“别了,美食故乡”、“我们会一觉醒来变成甲壳虫吗?”、“我们还有多少家底可吃”、“谁来养活中国”、“谁来捍卫动物的权利”、“素食主义救中国”从这些细目上不难看出作者的激愤。
事实上,李波对“吃”的鞭笞与批判就像一把惊世骇俗的长矛,直插中国“食概念”的心脏部位,让国内食界为之动颤。作者挑起了到底是“民以食为天,还是食以民为天”的争议和讨论,他认为,必须将“民以食为天”予以颠覆,只有回归“食以民为天”,中国人才能真正走出“口腔化生存”的精神囚笼。敢于把“民以食为天”的古老天条进行有史以来第一次大刀阔斧的哲理倒置,从主次、因果关系上剖析辨识,变其为“食以民为天”,这无疑是一个划时代的思维与创造。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全民族都在以“食”为核心,以“吃”为目标,以“味”为享受,完全沉溺于“口腔”之欲而不能自拔,那将是多么可怕的趋势。反过来,如果我们的食思维、食动作、食过程全都围绕着“民”字而运行,又将是多么奇妙的另一番境界。
“素食主义救中国”李波指出中国“食文化”的落脚点和阳关路。乍读起来未免有点耸人听闻,小题大做,但如果联系我们当下严重的现实,则可谓一语中的,抓住了要害。近些年来,国内关于动物福利和动物权益的相关论争日趋激烈,而物种主义者们最有力的武器居然是人们对于肉食孜孜不倦的追求。因此,无论是为了保护动物,还是为了减轻环境的压力,抑或是为了保障我们的健康,我们都有必要返璞归真,洗尽铅华,建立和谐、慈善、有益于环境和健康的饮食文化。
“吃”是汉语里最复杂的一个字,其内容远远超越了食文化的范畴,几乎涵盖中国文化中所有的秘密。而在李波笔下,食物、食欲、饥饿、味觉、器官、咀嚼、烹饪、礼仪、酒水、美食家等食文化元素也都以“坐标系”、“显微镜”和“解剖刀”等作比,由此来窥探和解读中国的历史、文化、人格、国民性、现实以及一切。此时,“吃”的形式和含义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它就像一张大网,网住了所有贪吃的人,而作者则手持一把锋利的剪刀,试图剪开这个大网,“讨伐”中国食文化。
品读《中国食文化批判》,我们不得不钦佩李波向“吃”宣战的敏锐与胆识。作者的追溯、论证及结论都颇具警示意味:中国口腔文化对味觉的片面追逐,导致了中国人的饥民心理、饥民人格、现世感和身体化生存,并由此形成了其与他人、环境、信仰以及自我的紧张关系。但赞叹之余,我们又不得不为李波的直率感到担心,因为作者的执言很可能会招来众多吃客的非议。毕竟,“螳臂挡车”的尝试和精神是一种艰难冒险,而“虎口夺食”的先例和勇气更是一种危险行为。
(《中国食文化批判 如何走出“民以食为天”的囚笼》,李波/著,华龄出版社2010年9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