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道思想的原理,是一个不容易把握得住的抽象理论,它在佛教教理上,却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因为众生无始以来,莫不是在善恶、美丑、是非、好坏、空有、苦乐、去来、一异、常断的二边戏论中打转,所以对于中道的原理,总是难于接受——也不容易了解。佛陀有见于众生执此执彼,沉沦流转于二边的戏论中,不能解脱出来,不得不提出远离二边的中道,使众生认清一切万法的究竟真理,作为步入涅槃解脱的先声。
佛陀时代所说的中道意义,与普通人或外道所说的中道意义并不相同。普通人或外道认为:中道就是不偏的意思。亦即认为离开二边的中央、中庸、中间的中,就是中道,而佛陀所说的中道,却是如实的,是正确真实的,是真理的代名词。所以,真理的中,在佛法上也可以叫做是真如、实相、如如、实际、法界等,意思就是说,佛法上的中道,并不是只如普通人或外道所认为的——只去二边而取中间的中道,而是认为:远离二边的诸法真理,本来是不可以用言语来加以说明或形容,现在姑且以“中”来代表真理,诚为不得已的方便,果真能悟入真理,“中”也就不可说的了。由此可知,中道是真理,是不可说的,在没有天地的时候是如此,有了天地以后也是如此,乃至尽未来际亦复如此,依然是真真实实的像它原来的样子,这就是不可说的中道真理。
在佛教中所阐明的中道理论很多,如唯识的三时教中道、中论里的八不中道,禅宗也有其离文绝句,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以心传心的中道观。或根据各种原始佛教的资料看来,最初的中道,只不过是离苦乐二边的中道,以后乃相继的开展为无常是中道、无我是中道、缘起是中道、心识的本质是中道、离有无二边的中道、默然不答的中道、四谛八正道是中道的种种中道说,今依次说明如下:
一、离苦乐二边的中道
佛陀这种中道的看法,主要是针对那些在大热的阳光下烤火、严寒冰冻的气候与裸身受寒的苦行者所说的。他们以为能够尽量忍受肉体上的痛苦,希求以此代价换取精神上的解脱。其实,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佛陀在最初出家修行的时候,就整整花费了六年的时间,从事学习他们这种苦行的方法,想从这种苦行当中,脱离了生老病死的种种宇宙人生的苦痛。结果,这种苦行方法,终为佛陀所反对、所扬弃。以当时佛陀的心境上认为:人类的肉体和内心,从无始来,本自一体,绝对不可截然的划分为二,视为二种不同的东西。如果想以虐待肉体,求取内心的解脱,最后只有越是增加了内心精神上的负担和痛苦罢了。因为肉体上有了痛苦,往往是造成精神内心苦痛的主要原因,并且由此常常引导众生进入精神苦痛的深渊,乃至无以自拔。虽说这种扬弃肉体,重视精神超脱的苦行方法,是有利于修行,但是在追求解决人类痛苦和获得不生不灭的涅槃意义上,却是毫无用处、毫无帮助的。 佛陀如此的亲自体验了苦行的无益,也亲自见到了修苦行的终极下场——不是徒然增加自己的痛苦,便是在百无聊赖当中,走上自我绝灭的自杀途径,因此佛陀决意放弃六年苦行的成果,接受牧羊女难陀献上的乳酪,迈向菩提树座下,成等正觉。若是佛陀当时没有抉择中道的智慧,盲目的跟随外道苦行者,继续他六年的苦行,怎么会有菩提树下顿悟无生的一天呢?今天怎么还会有佛法流传于世间呢?
外道求解脱宇宙人生痛苦的方法,除了修苦以外,还有一种修放荡纵乐的方法。修这种方法的人,与现代所谓的唯物学者相似,他们对现实的生存,毫不加以反省,尽情的想以有限的物质来满足他无穷无尽的欲望,一味贪着现前刹那间的快乐。这种的外道行者是六师外道里的前三、四派,他们的主张,以为获得了物质,身体才会快乐,失去了物质,身体便产生痛苦。殊不知佛陀对这种享乐主义的放纵派,加以严历无情的呵斥和扬弃,佛陀认为他们的享乐,非但不能永远的享有快乐,而且是罪恶痛苦的根本原因。如果放荡纵乐可以得到解脱的话,佛陀当初何必抛弃王位之尊和娇妻爱子、国城象马、七宝珍珠世间最上的快乐本钱,偏偏去雪山修苦行呢?就是因为纵乐只不过是瞬间之乐,反而是招来无穷苦果的主要因素,这就是不可避免“乐极生悲”的现实世界,现实世界既然如此,又何能以纵乐的手段,达到解脱的目的呢?
佛陀认为上面的苦行主义和享乐主义,都是极端的修行方法,是绝不能得到解脱的,一定要靠着精神与物质的相互平衡发展,才是解脱宇宙人生苦痛的完满方法。因之,佛陀曾经就以此种求精神之乐而又不放弃物质的修行观点,告诫一位修苦行而不能解脱的伤心弟子说:“你从前既然是弹琴的乐师,你可知道你的琴弦拉得太紧的时候,不是有声高音绝而弦断的现象吗?你也一定知道你的琴弦太松的时候,不是有声低音弛而无声的情形吗?你更会知道一点,就是你在琴弦不紧不松的当中,不就是你弹琴时声音最佳,音韵最美,曲调最动听的时候吗?出家修道正像你在家弹琴的情形一样,只有在不紧不松、不缓不急是刚好境界上用功,庶几才有获得解脱的一天。”这不就是佛陀当时的中道解脱思想吗?
谁都知道,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我们所经验的,不是痛苦的时刻,便是快乐的时候,在这不是痛苦便是快乐的当中,要如何才能在苦乐中得其不苦不乐的中道呢?这是境界上的问题。譬如说:生病是肉体上的痛苦,没有钱是经济上的痛苦,在人与人相处之间,因为彼此的不愉快、不称心,便又产生了感情上的痛苦,要是能够置身在这些痛苦当中不感到痛苦,或者置身在许多快乐当中也不以为乐,这就是获得了中道的境界,这种在苦乐当中而不感到苦乐的境界,并不是像顽石枯木的不知外境所动一样,而是修道者置身在苦乐之中,而行的中道法门。这与看电影一样,倘使你的理智脆弱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而被影片中的剧情所感动,令内心随着影片中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久久不能自出于苦乐之情的境界,岂不是一个愚痴不智之人?反之,若是不为剧情的境界所动,正视人本来就是苦、空、无常、无我,又何必为剧情的悲哀而兴叹?因剧情的乐境而欢喜?能够这样的远离二边的境界,便是离苦乐的中道。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东坡,曾经学佛多年,深解离苦乐二边的中道胜义,所以他在一个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而月出于东山之上的秋日之夜,与一位道士朋友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时,道士触景生情,悲叹赤壁鏖兵中不可一世的英雄——曹操,如今魂归何处?又悲叹自己不能物化而登仙,只能打鱼拾柴于江边和陆上,和鱼虾做伴侣,跟麋鹿交朋友,又哀悼自己生命的短促,有如蜉蝣的奇生于天地之间,转眼而逝。自己又渺小如沧海中的一粟,虽羡长江之无穷,赤壁之常在,想跟飞仙出遨太空,抱月而常存,但是自己却不能做到,不得不把满怀的感伤,用洞箫鸣鸣然的吹出使无情起舞,有情下泪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之余音。此时苏东坡为了教化他,而以眼前的水和月的现前境界做题材,开导道士说:“你知不知道水和月的道理?自古以来,水就像现在一样不断的流,你又何必为流去的水,消失的岁月而伤心呢?你为何不把水的流去和岁月的消失看作是常住不变的真理呢?如果你把它们都看作是常住不变,本来如此的真理,那么还有什么流去和消失呢?月亮也是一样,它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你又何必为它缺的时候悲叹,复圆的时候高兴呢?如果你能见月亮也是常住不变,本来如此的话,那它又有什么圆缺盈虚可说的呢?要是我们以变的立场去看天地万物,天地万物何尝不时时刻刻的都在瞬息万变之中!既然都是在变,也就难免有灭去的时候,那你又何须羡慕长江、赤壁、飞仙、明月的失存呢?要是我们以不变的立场看天地万物,天地万物本来如此,本来不变,正是所谓:‘水未尝逝往,月乳无所谓盈虚’的情形,当下江上徐来的清风,山间的明月,耳朵所听到的声音,眼前所见的美景,不就是造物者供我们共享的无尽宝藏?”苏东坡用这种离水无波、离光无真的不变境界,来促使道士当下觉悟中道之理,当下享用眼前的大好风光,彼此二人遂沉醉在离苦离乐、不为境转、超凡绝俗的高深玄妙哲理——中道的境界中。
二、无常是中道
在现实的事实里面,最容易见到的就是无常,一切都是在变化无常当中,因此在一般人的心目里总是在说:“如果不变,该是多好呢!”其实这种以有个自我观念的存在,而想在变化无常当中追求不变的事实,是多么不可能。因为人生人死,天晴天阴的变化无常现象就是真理,宇宙到外无不是流动变化的无常现象,这种无常现象既然有变化,那么便有破坏的时候,有了这种变化破坏的现象,并没有什么厅以叫人悲观的,但是因为我们有所要求,所以才使我们有悲观的感觉。这种一切变化的现象是一个过程,是永远继续发展下去的事实,那么宇宙间的一切现象,为什么是无常而不是常住的呢?这有二种理由:
第一种是生命的原理。不管生物界也好,或是矿物界也好,一切都是变化的连续,一切都是有它自身的发展,此如我们的身体有新陈代谢一样。设使整个的世间都是不变的话,生成的许许多多的东西永不消失,这个时候的我们恐怕连站立的地方也没有。设使人类只生而不死的话,将是一个多么令人可怕的事实。所以无常是使生命继续生存下去的主要因素,换句话说,宇宙是要靠无常的生、住、异、灭,才能延续至无穷的未来。
第种是实相的内容,凡是一切人的世界,或是物的世界,其究竟真实就是无常,无常就是表示一切人的世界或物的世界的实相内容,前面是说生命因为无常才能生存,这里则说有了实相,才能有真理的内容,这如音乐的生命是表示现在一连贯相继不断的音韵,如果你把音符一一截断,提出分析,便失去音乐本有的生命一样。人也是如此,唯有在生死动态当中,才有活生生的生命存在世间。念一首诗也不例外,由诗律音韵的连贯动态念下来,便可以发现诗的活泼泼的生命,否则断断续续的念诗,就会破坏一首有生气、有活力、有感情、有热血的诗章,而成为干燥无味、无生命、无灵魂的字句而已。其他如一个学院、一个社会、一个国家民族,处处都要在无常变化中,才有生命的留存,不然,常常如此的学院、社会、国家、民族,又有什么历史可资记载的价值,以传留后世呢?可见,要知道一件事情,必须由动态的眼光,才能了解动态的情形,由动态当中,才能知道实相的真理内容。一般不明佛法的人,一听到无常的名词,便以为是悲观的灰色看法,却不明了这种表面看来似是悲观的无常,实在就是一种流动的哲学,是生命的原理,是实相的内容。如果把握住无常的原理,便能见到真理的表现,所以说:生命不断变化的连续,才是实相的内容,苦是没有无常的现象存在,谁还能够知道生命实相的原理呢?
世间人因处于变化无常的春夏秋冬或生老死当中,一方面想要四季常春、长生不老、不苦、不病,另一方面又迫于事实上的不可能,所以总是感到不好,对现实的一切不满。这都是由于众生执着“我”而产生的无穷欲望,所感招这种不好、不满的苦果。本来春夏秋冬和生老病死的无常变化本身,就是表示着它要这样的无常变化无常,所以变化无常也就成为正常了,这种正常的道理就是真理。然而一般人由于有了生,便不想有死的一天,要求自己永远不死而永生,这都是从我的欲望太高所感招不好、不满的苦果,如果能够除去我的欲望,那就是真理,就是理想的中道境界。
在一切千差万别的现象界中,我们是没有办法找出一个永远不变的东西,例如:毛巾,它的本身,就是无我,就是中道,就是空,因此在千差万别的现象界中的一切,无不是真理,中道的所在。透过了“空”“中道”的境界,去观察一切万象,就不会失之于偏,方能如实知见,才能悟入无常的中道。关于这一点,我们还是可以这样去想,如想毛巾里面没有任何东西,所以才说是毛巾。又如想杯子,它本来不是杯子,是假名安立它是杯子。再如心经里说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看起来似不成理,我们不妨仔细的追想,如能知道色即是空的“空”是不离开色的空,所以说色即是空。同样的,空即是色的“色”是不离开空的色,所以说空即是色。体会了毛巾、杯子、色、空等一切现象的无常,此无常就是中道。
三、无我的中道
在千变万化的现象界中有没有不变的东西存在呢?佛陀曾经答覆这个问题说:“这是找不到的,如果你一定要找到这个不变的东西的话,那么它就是无我。”这一件事颇令人费解,须要深深的体悟才能领会其中的奥秘。由于人类的思想,总是想找到一个常住不变的我,可惜又找不到,可以找到的是无我,这个无我又是一个捉拿不住的抽象东西。例如:有人说僧伽蓝是常住不变的,其实不然,僧伽蓝是无常变化的,说它是常住不变,只不过是就无常变化中权说为常住不变而已。本来在变化当中,无不是变化的,这就是宇宙一切无常的真理。这个真理也显示出:如果有主宰的我存在,宇宙中的一切,便可以是常住不变的,事实正相反的显示出:“宇宙中的一切是无常”的铁一般事实,任你怎么样,它始终是颠覆不破的真理。这样看来,就是因为没有我的主宰的原故,宇宙的一切才如此无常,使人个个都作不了主。
人是由于欲望的生起,才有自我意识的存在,但是这种自我意识的存在和客观的世界是不相符合的。在客观上说,无我的内容,是没有创造宇宙的上帝,如果能够体悟无我的真理,也就无所谓有什么神我和自性的存在,因为神我和自性都是有实体的东西。在主观上说:心是有的,但是心的思虑,是永远无法捉住的,倘使心能被捉到,但已经不是心而是另一有实体的东西,由此才说为无我。在这客观上和主观上的无我看来,怎么会有轮回生死的现象呢?在佛教里虽有所谓中阴身或五取蕴的说法,但是仔细研究的结果,这是不能超出变化性的范围,因为心是集积的东西,它集积了一切经验,而一切经验所表现的是变化无常的。同样的,轮回生死是精神上的东西,也是变化无常的,此中所谓变化无常的意思,就是轮回生死的主因。
现代有许多人都认为轮回生死的当体是灵魂,灵魂是一种细身,是固定不变的,永久存在的,否则便不成其为灵魂。殊不知佛陀早就说过:轮回生死是业的行为造作所留下的潜在力量所致。因为业是能增加、能减少、能发生、能消灭,这种潜在力量有如年轻人与老人的力量有所不同一样,所感招的结果,才有不同。如果认为常住不变的灵魂,能够成为变化无常的轮回主体,说来总是勉强,难以相信,总不是道理。
如此从无常当中推究到了“我”的问题,这就是说:如果没有我,没有存在者,那么因果要如何才能延续下去呢?因果法本来是由缘起而有的,这个缘起就是相依相待的状态,也就是宇宙本来原有的样子,它是表示诸法的根本,表示无我的真义,如说“此是因,故有彼之为缘”一样,表示出宇宙本然的实相。缘起是层层安立,重重无尽的,是本来存在的,也就是中道的。
缘起的主要力量是无常无我,因此因果才有改变和脱离的可能,才有趋向于生灭的现象。一切自然的因果律和精神的因果律,并不是有一个自我或神我在支配,如果有自我或神我在支配,缘起的因果法就不是生灭法了。向来古人想离开因果的方法,不是求得范围内的离开,便是追求脱离生死,但是近代哲人康德,却能把因果视为一种感性和悟性,认为有因有果,不过是主观上的说法。这种无我的见解,是正确的,是符合了佛陀无我中道的精神。
四、缘起是中道
由无我中道发展为缘起中道,是势所必然的事,因为有我的存在,便是不变的立场,既然是不变,也就无法从缘起而有一切万法。人生是苦而置身在无常无我当中,那么这个无常无我,究竟有什么在支配着它呢?这绝不是自然而生或偶然而有的,而是缘起中道观的问题,是一种无穷无尽,相依相待的现象过程。缘起没有时间的先后和空间的限制,只是表现“此故彼”的相依状态,若是在时间上缘起法有所停顿的话,便堕于有我的境界,这是不可能的。必须是在时间上刹那不停,才是缘起实相中道的无我无常。
缘起观有种种的不同,例如:部派佛教时代有业感缘起、唯识宗有赖耶缘起、华严宗有真如缘起,其他还有一心缘起等等,但在原始佛教的缘起是十二缘起。此十二缘起的因缘法,是方法上才叫做因缘,在其里面并没有“我”的存在,亦即是“非有非无”的境界,从这一个观点上看,缘起就是中道,一切大乘中道的理论,无不是由此展开。
缘起中道的当体,存在着一个根本的问题,那就是第一义空。在阿含经里曾经说过:“缘起的当体即是空,它是生无所从来,灭也无所去往。”如此空的原理是什么呢?为了进一步追究其根源,研究其中的道理,不得不去探讨宇宙人生心识的本质。
五、心识的本质是中道
上面所说的缘起本身,不是客观的世界,也不是固定不变的世界,而是当体即空的世界是属于知识论的世界。如看毛巾,本来不是毛巾,而我们说它是毛巾,这是客观的世界加上我们主观的世界配合而成的一种认识与了解,才说它是毛巾,此中牵涉到宇宙现象的现实精神世界和现实物质世界,所牵涉的现象,在佛教上就叫做是法。换句话说,法的世界,就是心物的综综合体,亦即是以能成立的心,成立了所成立的物质世界。如看毛巾,是不统一的外界,加上能统一的心,这就是法。因此五蕴、十二处、十八界无不是法。可见缘起就是客观的外界因素,加上主观的精神心识,才能成立,否则便是我的世界,实体的世界。可是这个“法”在原始佛教教义中分成十八界,从外界看,是六尘境界;从内心观,是六识;从内外说,就是六根。如此相依相生的关系性,主要是我们心识的统一之故,才能认识万有一切,否则我们的自然世界,便无从成立了。
我们看到一种东西,是见东西的相分,而不是东西的本质。意思就是说:有一种是毛巾的东西,就是它的本质,而毛巾是相分的东西,这即表示,我们所了解的是镜里的影像,而不是本质。如狗的心境与人的心境所显现的影像不同,所见的东西,自然与人类所见的影子有别。所以就有了以“万法唯识”来说明离心之外无客观的实有万物境界。
能统一的心,并不是永远一成不变的东西,这可以在阿含经里说:“发展心的境界以后,便形成为物的世界,反之物的世界的开展,便成为心的境界,彼此相互圆融无碍。”如果说:所看见的万物是见镜中的影像,那为什么不看的时候,也有东西呢?要知道这个东西是我们看过以后,所留下的印象,并不是真的不看而有东西。如说:“我没有看过祖父,但是为什么有祖父呢?”这是经过推理、思考的一种心识的影像,所得来的结果。要知道精神的心识,是无穷无尽的变化,它的本体是捉不住的,是无形相而妙用无穷的,因此无常无我的缘起,便是心识的无尽妙用,这妙用在心识未现起之时,就本来如此,故说:“心识的本质就是中道”。
六、离有无二边的中道
主张断灭论的人说:人死如灯灭,一断而永断。主张常住论的人说:人死后精神恒常永存世间。这种永断、永存的偏见,皆不合乎真理,只有不常不断才是宇宙的实相。一切万法是没有绝对的,好像毛巾的有,并不是绝对的一样,如果拿火烧就没有了,故说它是本来没有的东西,而常识上以为是有,可见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有,也没有绝对的无,只有“非有非无”才是最后的真理,这“非有非无”就是中道,就是离有无二边的中道。
七、默默不答的中道
人们往往拿“人类世间是有限?是无限?何时始?何时终?”来问难佛陀,佛陀总是以不答覆作为其答覆的态度,表示其默默不答的中道境界。因为凡是言语,便不免有堕于戏论、空谈、失之于偏,不能圆满,且又无利实修的弊病。而佛陀默然即是大说法,它不像一般言语的说东即东、说西即西、讲有执有、言无执无的二边戏论,在捉不住的默然不答当中,就是直觉,就是中道。如现在是冬天,你说是冬天也好,纵然你不说,它还是冬天。又如年已半百的老人,你说他老了也好,纵然你不说,他还是老了。可知默然的答覆总比言诠的答覆来得恰当而又确实。佛陀在灵山会上拈花一笑的公案,虽然在考证上有问题,但在境界上,不可否认的,是有这一件事,以讲出的言诠中道,再加上无言的中道,那么中道的境界不是更彻底、更圆满了吗?
八、四谛八正道是中道
四谛中苦集二谛,是个人的立场,是个人的感受境界,本来就是“非有”的。而灭道二谛,本来也是“非无”的,所以说四谛是中道的。八正道是中道,这可以从“正”字上得知,不偏于两边的中就是“正”,所谓正当见解的正见,正当思想的正思,正当生活的正命,正当努力的正精进,正当行为的正业,正当信念的正念,正当言语的正语,以及正当禅定的正定,这些都是合乎中道的精神,所以说是中道。
对上面八个中道内容都能了解,才能对原始佛教的中道思想,得到综合的认识。若是有人要问:“为什么要对原始佛教的中道的一一内容有所了解呢?”因为我们如果能体会其中道内容和境界,便是初步的获得了解脱,由此也就更接近解脱之道。比如,知道自己的坏脾气,虽然不能马上根除断尽,但是只要知道坏毛病在那里,时时警惕自己勿再犯过,重蹈覆辙的话,总有一天能达到理想的目的。要求解脱也是这样,虽说除去我执法执需要三大阿僧祗劫,但是只要肯下决心,努力进运于中道的解脱大道,也许不必三大阿祗劫,说不定能以更知更短的时间,或者当下之间立地成佛,完成圆满的无上人格,也未可知。
学佛修行的人,为了要实现解脱痛苦的目的,便不能不对无常无我等等的中道,有所领悟与体会,不然,任由我们的迷情、颠倒、妄执的泛滥,误把无常当常,无我当我,纵我无穷的欲望,引招无穷的苦果,岂不可怜?所以修行者除去痛苦根本的欲望我的观念,诚为当前之急务,把我欲不死,我欲不老,我欲不病,我欲发大财作大官,我欲……等等而又不能如愿的种种苦因的欲望,从根铲除,达到消灭爱欲的涅槃境界。爱欲的绝灭,就是涅槃的意义,即在于此。许我外道误以为涅槃就是无我,这是错误的不确的,他们不知“爱欲如烈火,火灭得清凉获自由, 就是涅槃之理”的道理。
为得涅槃解脱,而对原始佛教的中道思想有所了解,进而把个人我, 发展为我的家、我的学校、我的社会、我的国家、我的民族、我的地球、我的宇宙,这就是天地与我共生,万物与我一体的无我境界,如此怎么会有彼此二边之苦的发生?或者我们把爱欲用在善的方面,使它成为一种利人济世的菩萨愿力,把自己所有的一切精力、财力、劳力,贡献给社会人群,普及于大地一切众生,这样不但能化自己爱欲的苦本,成为自己清凉的解脱。且因此能令人群和大地众生,化热恼为清凉,化干戈为和平,化痛苦为快乐,大家共藉佛陀中道之智舟,同登涅槃的彼岸, 此即是佛陀开示是道思想的本义所在。(信息来源:香港宝莲禅寺)
编辑: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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