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泥小路

文/杨如雪

因为母亲骑电动三轮进城买菜，要经过楼后的一条黄泥小路，这路像人心一样，极端不平，雨后更险峻。就抱了一个多年不用的生锈的锄头，后来又找了一把没尖头的锨，想把这条路整一整。

一下手才知道，这条路本来不是这么气量小，大车货也能过的，是因为一堆生活垃圾，一堆盖小房剩下的碎砖头，一堆油葵玉米秸秆，挤着拥着，路才变成了这么扭曲的样子。人和车的路线，只好随着路的扭曲而扭曲。

因为路两边为了保护房子地基，被房子的主人垫压得高而硬，中间是很低的软稀泥沟加上石头砖头碎瓦块，自行车或者步行都没问题 ，没有经验的三轮骑者会 选择走两边的高硬地带，平衡难以把握， 就会翻车。

经常的，如果在院子里听到“啊呀呀呀”的笑嚷大叫，跑出去一看，准是翻车了，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东西掉出来弄一地人蹭破皮，车把歪了轮子也不正了，看着也够狼狈的。

要想把这路整好，就得把路上的多余物弄掉，刨，铲，搬，运，专业交通学校的基础应该也先学这个。

母亲搬了个凳子端着水杯拿着我的手机，坐在那里督导指挥，感叹现在的人没有地可种了，只知道打麻将都懒了，要是早十年哪里需要求人？老太太自己就整好了，整成城里的大马路那么平。

邻居闻声出来帮忙，一个生病的大叔，一个放暑假回来的男孩子，跟我叫姑姑的。后者一声不吭的运垃圾，弄了一脸灰。

大叔比较有经验，能看出哪儿铲多少正好合适，哪儿的东西就近垫到沟里正好，大叔真是一个修路专家，我终于有了指挥官，不是盲修瞎练了。

还有两个在房顶上晾凉皮的，也给我们加油，邻居平时都是各忙各，很久不这么说说笑笑了。

一个卖土碱面和红糖的老太太，推着挂了很多零碎的自行车过来，停下手里喇叭，赞叹这一群人：

“修桥铺路，五男二女，五男二女。”

听到的人轰然笑了。这是乡村夸人的一句俗话，专指赞叹修桥铺路的功德，因为所有人出门都需要过桥走路，所以修桥铺路的人，将来会得五男二女的福报。

大叔有三个孩子，我自己有两个，一个还是收养的。那个上学的男孩还没结婚。我们三个合起来也不够五男二女的。所以觉得好笑。

但是因为这句话，我们干活觉得非常有意思了。每过来一个闲人问问，我们就拉他煽动他加入，用“五男二女”这句话笑哈哈鼓励他。

就像吃面条越吃越多，因为都吃菜了，这条路也是越修越长，越修工作量越大。因为这截修了还有下一截。刚发现世上这么多不平路！需要很多义工，而我下午又要赶着走........

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参与，最终是怎样结束的。一个月后回来，这条黄泥小路，说不上多么平整宽广，比起以前可是好走多了，有些地方还垫了煤渣碎石子，妥妥帖帖的，对于一条老是要把车弄翻的小路来说，也算是装了金身了。

应该有大叔善于指挥之功。

虽然没有五男二女，但是这辈子跟我叫妈妈的孩子还是不少，算算数量，也早超了。很多因缘命数关联，并不理解。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最重要的是，路自己也要走。修好了，先平安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