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的故事
写下这篇文章我并不想批判什么,我所要做的只是真实的反映经济繁荣背后处在社会最底层的黑暗面。 他叫阿来,今年三十四岁,刚从牢里放出来不到两个月,是我老乡。我们是无意间在网上相识,偶尔聊聊天,我告诉阿来我想写一部小说,可是又觉得没有什么好的素材。阿来沉默几分钟打过来:“我可以给你提供素材,就是我自己,这一段我从来不愿向任何人说起,包括我的父母,可是我愿意帮你,或许我也想找个人倾诉倾诉。我们见个面吧。” 我很相信阿来,尽管我知道他曾经犯过错误,可是凭直觉我觉得他本性并不坏,只是年少无知一时冲动。 地点:时光咖啡厅。时间:9am 我穿着一件灰色大衣,背着一个黑色皮包,激动又有些忐忑的赴约。走进咖啡厅,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一个偏僻的角落,衬着昏暗的灯光,这沧桑的背影让我的心情有些沉重。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来这么早。” “对的,你很准时,不过我喜欢这种等待的感觉,喝点什么吧?” “一杯咖啡,不加糖。我喜欢原味。” 我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一件黑色的夹克衫把他那张充满忧愁的脸更添重了浓郁的气息。他的眼神暗淡却又有些坚毅,他身上每个细胞都折射出岁月的拉痕,就像一个古老的破钟已经被历史遗忘被人群漠视却依然还在努力的敲响属于自己的生命节奏。 他似乎忍不住想要抽烟,最终还是强硬的按了按衣袋,随后无奈的笑了笑。 “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句话都是我的爱慕虚荣害了我。当时家里没多少钱,又想玩,所以才进去的。” “我看你资料上写的是卫校毕业对吗?” “是的,不过只上了一年,其实我初中时还算是个很本分的学生,虽然有些调皮,但不打架,不混事,只是不爱学习。后来没办法父母就花点钱把我送去卫校。” “也许这短暂的一年卫校生涯改变你很多。” “你说的对,不然我也不会进去。进了卫校我才发现我父母给的那点生活费是多么可怜。看到别的同学穿名牌衣服,名牌运动鞋,吃好的,喝好的。我却只能穿地摊上的廉价货,还是母亲费尽口舌砍价拿来的,吃的都是食堂最便宜的菜。我觉得自己好像卑微到了谷底,连和漂亮女生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怕别人瞧不起我。” “也许那个时候你就应该找个人诉说下,这样就不会迷失了自己。” “找谁呀?我本来学习成绩就不好,人长得又不帅,老师不关心,同学不在乎,和父母讲,他们大字不识,只知道干活。” 我在想这个社会有多少人在意这个年纪的我们。我们叛逆,彷徨,困惑,却没有人仔细的听我们心灵的呐喊,他们在乎的只是我们的成绩,我们的吃饱穿暖。从阿来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高中那个疯狂逃课、无声哭泣的我。 “是你自己封闭了自己,总以为别人都不理解你。” “可能吧,后来我就混事了,跟着那帮自认为是兄弟的他们打架斗殴,招摇撞市,围追女生,吃喝玩乐。连学校的老师我们都打过。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很威风,走到哪里都有崇敬的目光追随着。 “你只是想通过这些看起来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这些现象也许很多男生都有过,可是后来你怎么进去了?” “我恨自己太轻信他人,也后悔自己的那天所做所为。兄弟几个整天吃喝玩乐,给喜欢的女生送这送那,把家里给的钱都花光了。可是面子总要继续吧。于是就商量着怎么弄到钱。胖子提议说学校附近我们经常去的网吧,生意很火,我们可以去那里搞点钱。起初我是不同意的,可是拗不过虚荣心,也就同意了。我们在当天下午去市场买了电棒,一把尖刀。其实我们没想伤害谁,只要他乖乖把钱给我们,这些工具也只是吓唬吓唬。晚上十二点,我们看到网吧里没多少人,网管正在专注的打游戏,本来也都是老熟人对我们没有任何防备心理。在胖子的暗示下,我首先冲了上去拿起尖刀对着老板,可我没想到的是他却不肯乖乖掏出钱,好像不把我们几个毛孩放在眼里。接着另外一个网管也走过来,就开始了一场厮打。我清楚的记得胖子从我手中抢过刀,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当一个网管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有人报警警察赶过来,我却发现刀在我手里而且沾满了鲜血。我们被带进了警察局,所有的人都指控我拿刀捅了那个网管。我百口莫辩,那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无助。很自然的我就成了杀人犯。没有人相信我,包括我父母都恨恨的看着我,我彻底绝望了。” 我听着心里酸酸的,不管怎样我肯定相信他,我能想像得到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却无处申诉,父母没钱请律师,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抛弃这个可怜的孩子。 阿来把头深深地埋在双手里,他内心的那份痛苦深深刺穿了我。可是我不知如何安慰,平静一会,他又缓缓说道。 “人家要四十万,我是主犯要单独赔二十万,他们六个分担剩下的二十万。别说二十万,就是二万我父母也要东挪西凑的。所以我被判了十八年。但我不怪他们,我已经伤他们够深,他们也已经尽力。我只恨我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还让我父母由着别人戳脊梁骨。我没用啊,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做一只孤魂野鬼也不愿投胎转世成了他们的儿子。” 眼泪不禁流下,不仅仅为阿来流也是为这个社会所有处在低层的我们而流。我们就像是一群弱小的蚂蚁,拼命的往上爬,却被一次次狠狠地踹下来,摔得遍体鳞伤还顾不得包扎伤口满脸谄媚的向这个社会讨口饭吃。难道这个社会的制度与法律都是为穷人而定? “看电视里感觉现在的牢狱生活各方面也都挺好,比较人性化,而且表现好的也可以减刑。” “哼”阿来冷笑道:“我进监狱第一天就被打个半死,劳改管劳改,能好吗?” 我大吃一惊:“你们打架里面警察不管吗?” “哪有那闲功夫,只要不死人,他也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里面有钱多的是,父母送点钱在外头打点打点,表面上看他们是在蹲监狱,说白了不过是换一个窝享受。” 我定了定神,喃喃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后来呢?你不会一直被挨打?“ “怎么会?监狱服刑别的我没学会,我就学会了狠。后来我和他们对打,时间长了就知道我也不好欺负,再没人敢打我。我在看守所呆了两年半,后来被送到另外一个地方服刑改造,到了那我才发现什么才是真正的黑暗。” “改造,不就是让你们干活,学学手艺,表现优秀能减刑,这对你们也是件好事。” “你真是太单纯了,我差点没被他们整死,从早干到晚,中午给你两个馒头,喝碗稀饭,有好几次我都觉得我快要撑不下去,有了自杀的念头,可是想起我在外的老父母,我必须撑下去。给点钱就给你点轻松的话,顿顿还有菜有肉,像我这样的穷人,和古代的奴隶没什么区别。” “干的多,拿的少,还处处受白眼,受排挤,有钱是大爷,没钱就是孙子,这不就是我们低层劳动人民的真实写照。”我也冷笑着说道。 “可是我们也只能发发牢骚,生活还不得继续,再苦再累日子也要过下去。18年的监狱生活已经把我磨平了,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好好赚钱,父母年纪大了,这18年的等待更让他们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我不会再让他们受一点苦,我要用尽我所有的力量来弥补这18年的煎熬,让他们余生过的开心安详。” “你出来以后,有没有去找你口中的那个胖子,也许就是他害了你。” “我曾经想过,特别是刚进去那几年,我发誓我出来一定要找到他,杀他全家,可是现在没有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只想好好的陪着父母,好好的生活。” 我安静的听完阿林说这些话,一股暖流由心头涌上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刚出来,像我这样的想去给别人打工是不可能的,哪个老板愿意要我,我可不就是那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他自嘲的笑了笑:“准备自己做点小生意,父母这十八年攒了点钱,我用它们盘了一家小店。”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干好,一定能让你的父母过上好日子,你说的对,不管怎样,只要我们还活着,生活就还要继续。” “谢谢,我很庆幸能认识你,还能够把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我会忘掉以前的种种,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明天。” “咖啡凉了,我们该走了,加油阿来,我一直是你身后最坚强的后盾。”我坚定的说道 阿来憨厚的笑了笑,伸出手,两只手紧紧握住,我希望自己能带给阿来哪怕一点点的鼓励。 “再见,等我的小店开张起来,有时间的话就来捧个场吧,终于可以抽颗烟了。”他调皮的说道 我笑了笑“一定,不要忘记告诉我。” 送走阿来,我却呆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静,心里五味陈杂,他本不该承受着18年之冤,他本应该在这个年纪有个幸福的家庭,他本应该享受着最美好青春的单纯与质朴,却因为一个意外的错误几乎断送了他整个人生。可是一切都过去了,天黑了,起风了,我也该走了。在弥虹闪烁的城市中我仿佛看到那一轮日光在明日即将升起。 一个月后,我参加了阿来的开店仪式,再见到他,已全然是另外一个人,满面红光,精神头十足。阿来很高兴的对我说:“他找到了他人生的方向,生存的动力。” 两年后,好久没联系的阿来发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不是一人而是三个人,他们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是幸福的泪:“祝福你,阿来!” 这个世上,只要你存在,你就会受到很多考验,但不管怎样,请相信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把黑暗的过去埋葬,美好的明天就会呈现在你眼前。不公平的事太多,我们能做的只是管好自己,善待他人。版权所有:楞严经常识网